竣儿红扑扑的小脸露出善意的微笑,说道:“在下王梓竣,举手之劳,无需言谢!”
吴佩孚从腰中解下一块紫檀木的配饰腰牌递给王梓竣说:“吴某必永记今日救命之恩!这腰牌虽不值钱,却是祖父赐我的傍身祥物,请公子收下,权当吴某与公子的相识纪念。吴某不会永远只是个末流测绘参谋,他日腾达之时定会再寻恩公!”
王梓竣和郑师傅见吴佩孚有礼而真诚,不似寻常北洋清军的猥琐模样,郑师傅本不想收此礼物,但这腰牌确实算不得贵重,便对用目光征询他意见的王梓竣微微点了点头,王梓竣接过了乌亮光泽的腰牌,三寸长的紫檀木发出淡淡地香味,一面篆刻着‘子玉’二字,另一面雕着梅兰竹菊四君子,腰牌做工精细,造型古朴,王梓竣郑重地挂在了腰间。
吴佩孚对二人深鞠一躬,再没说什么?转身蹒跚着走了。
望着吴佩孚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郑师傅自言自语:“困境中尚可有礼有节,在清军中也算难得了。”
两人牵着马缓步行于旷野。边走边聊,郑师傅道:“我们出游已两年了,踏遍江南、西北、中原,算是完成了一项祖辈遗训,况且当下战祸连绵、匪盗肆虐,我们也该回去了!”
王梓竣游历了绵柔的江南,见识了苍凉的西北,也理解了“得中原者得天下”的含义,却似乎没有尽兴,说道:“好多的知名去处还没去,这就回去么?”
郑师傅变了脸色,严厉地说:“我们是出来游玩的吗?!你倒是给我说说我们是做什么来了?!”
王梓竣趁着师傅不注意吐吐舌头,朗声说道:“我们王家有十二岁成人之家规,十二岁时必须出门历练。”
“为什么王家的孩子十二岁便算做成人?”
王梓竣大声说:“因为王家肩负着灭清复国的大业,我们是大明潞王朱常淓的后代,我们决不能忘记国恨家仇,凡朱氏子嗣须以复国为毕生之追求,不死不休!使命所系、任重道远,所以我们十二岁时就算做成人,肩负责任!”
当年明朝潞王朱常淓国破之时忍辱负重假意降清,但事不机密,被顺治所杀。潞王有一独子,被贴身卫士救走,之后改姓埋名四处躲避清廷追杀,这王梓竣就是潞王后嗣。
郑师傅赞许地点点头,说:“三岁识字,五岁背诵兵书、学习武艺,十二岁便要出门历练这是祖辈的规矩……”
王梓竣打断师傅的话,调皮地说道:“要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这我都知道!”
郑师傅佯怒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轻轻拍了一下王梓竣的后背:“你父亲小时候可不像你这么顽皮!”
“父亲比我强,复国大业也没有成功!”王梓竣强辩道。
“嗯,你父亲的天分比你差了一些,从小身体又不好,不能习武,但是他做生意有一套办法,现在王家的家业比上辈大了不止几倍,这些钱财都用在了复国大业上,他也算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前几辈因清廷势大难于扳倒,现在清廷颓势已显,你一定要用心读书刻苦习武,争取做个复国皇帝!”郑师傅鼓励道。
“郑师傅,我做了皇帝一定封你做大官!”年少的王梓竣从小生活在家族复国的梦想中,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感觉并无不妥。
郑师傅哈哈大笑起来,说:“我郑家几代做王家教头,难不成就是图你封的大官么?”
王梓竣挠挠脑袋,不解地问:“要是复国成功,师傅不做大官又去干什么呢?”
郑师傅的目光忽然黯淡下来,说道:“我祖上本姓李,世代习武、游侠江湖,太祖时因开国有功受封‘柱国大都督’便一直辅佐朱家,国破之时又护着你们逃到东北,先祖父感念国姓爷的忠勇,于是改姓郑。我这一辈已经辅佐你们父子两代了,如竣儿真能重登金銮,老朽当归隐山林。”
“师傅不是说,你会一直帮我吗?!”王梓竣有些急了。
郑师傅忽然脸上一阵抽搐,忙用手按住胸膛,像是在压抑着痛苦,答非所问地对王梓竣说:“我们该回去了!”
王梓竣没注意到郑师傅的不适,不得其解,摇摇头说:“我要师傅永远陪着我!”
郑师傅痛苦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说道:“男儿当自立自强,杀伐决断不能只依听人言,要有自己的主见……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王梓竣望着压抑的天空,点了点头。
远处隆隆的炮声像滚雷般乍响,日俄间又开始了厮杀。一老一少纵马荒野之中,说说笑笑间已出了奉天战场的边界,将枪炮声留在了身后。
【注】:m1891型莫辛纳甘步枪,1891年成为俄国的制式步枪。中国人一般称呼其为水连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