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燃的回答言简意赅,只有三个字,不用了。</p>
这倒不是因为她脸皮薄,要是这人不是安德而是其他大款,她仔细衡量一番没准真会借别人的东风干点什么,可是这人就是安德啊。</p>
夏燃不想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安德此举的用心,但是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在安德手下当孙子,苦哈哈做劳力的德行。</p>
她本来就跟他相看两相厌,这一点估摸着到安醇想跟她分手那一天也不会改,她根本没必要跟他搞虚情假意的一套,干脆就直截了当拒绝,拍拍屁股潇洒走人。</p>
而安德对她的决定并没有太大不悦,也不意外。</p>
他之所以那么说,其实还是有一点惜才的成分,觉得夏燃经过磨炼后,应当能小有所成为我所用,就看有没有人和门路带她了。</p>
况且,把她安排到公司里,正好可以分分老家伙们的心,省得他们觉得自己看不懂那些小动作,还以为他安德跟十年前刚进公司的时候,像个愣头青一样好拿捏摆布。</p>
再者,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以后夏燃要是跟安醇没分开,多少她也能算安家的人,虽然他现在对公司有绝对的控制权还有那么多股份,但提早让自己人在公司里占一席之位好处也非常可观。</p>
安德的心思一铺就是几十里,但是表露在外面的却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施舍般的神气,存着一个随缘的态度。</p>
他们俩一个想多了,一个想少了,说起话来驴唇不对马嘴,自然是没有好结果。夏燃执意回去继续当她的导购员,安德也就耸耸肩,暂且不提了。</p>
转过一天调休加班,再一天,就是五一小长假,郝良才的婚礼也就来了。</p>
夏燃本来是不配拥有小长假的服务型人才,而且她的试用期还没过,不好请太久的假去参加婚礼。</p>
可店长常发已经隐晦地表达了对她工作能力和油嘴滑舌的赞赏,她和郝良才的交情又摆在那里,便还是买了点东西跟店长请两天假,并保证一定在长假最后一天冲一冲业绩,只要路过店门的顾客她都想法设法地拉进来,雁过留毛地让他们买两件衣服再走。</p>
店长哭笑不得地准了假,再听说她要去当伴郎,更是来了精神,调侃道:“你去了不得抢人家新郎的风头,脸上抹点锅底灰再去吧。”</p>
夏燃谦逊地回答:“发哥你再夸我就上天了,看看我这脸,比咱店里的美女黑了八度,再涂一层那真成锅底了,到时候满屋子人都得把我当稀罕物看。”</p>
店长哈哈大笑,夏燃嬉皮笑脸地又说了几句话,便回到店里继续干活。</p>
长假第一天商场的客流量并没有预想中那么大,下午三点多夏燃送走一个客人后,半个小时都没人再从门口经过,夏燃正想摸出手机来看看消息,另一个店员忽然满眼桃心地凑到她身边来,指着店门外说:“夏燃你看你看,那个人长得有点好看。”</p>
夏燃扬起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店门斜对面的木椅上坐了个人。这人敞怀穿着黑色长风衣,里面套着鹅黄色毛衣,歪着头枕在后面的玻璃围栏上,似乎睡着了。</p>
看清他脸的刹那,夏燃还以为自己见鬼了,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一倍,快步走到那人面前,试着推了他一把。他立刻惊醒,手舞足蹈地挣动了几下,才抬起头看向夏燃。</p>
夏燃摊着手,无奈又好笑地说:“你怎么来了?”</p>
安醇喜滋滋地站起来,一下子比夏燃高出一大截,拉着她的手说:“我想来看你一眼就走的,不小心,睡着了。”</p>
夏燃脸有点热,摸着鼻子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同事露出了惊喜如狂的表情。</p>
“现在看完了就走吧,不在医院里养病,出来瞎转什么。不是说了晚上去看你吗?”</p>
安醇说不出正当理由,只好不吱声了,用腻死人的目光看着夏燃,企图卖萌过关。夏燃一下子哑火了,叹了口气后,笑了出来,一边替他把风衣的扣子系好,一边说:“行了别看了,我晚上去找你,你先回去。自己来的吗?”</p>
“胡清波送我来的,他在楼下等我。”</p>
“那你跟他回去吧。”</p>
夏燃把小祖宗送到电梯口,小祖宗不想走,依依不舍地抓着旁边的装饰物玩了一会儿,忽而扭头眨巴着眼睛盯着夏燃,问:“你明天要去参加婚礼吗?我可以去吗?”</p>
“啊?你去干嘛?”</p>
安醇想起夏燃可能明后两天都没空见他了,神色有些黯然,但片刻后又对着夏燃甜甜一笑:“我还没参加过婚礼,听说你去当伴郎,我很想看。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给我一把椅子坐就好了,不会睡着也不会晕倒,我保证!”</p>
夏燃有些为难,但安醇眼睛里已经燃起了期待的光,她实在不好拒绝,安醇又补充道:“我现在就回去睡觉,明天肯定能撑下来。”</p>
夏燃这下子真没法说话了,只好先哄他回去,答应让他后天来观礼。</p>
安醇喜不自胜地跑下楼,第二天从早睡到晚,又从晚睡到早,可算是养好了精神。安德送他到酒店门口,又嘱咐了两句,才放他下车。</p>
安醇兴冲冲地走进酒店,按照指路牌的引导找到了婚礼的宴客厅,看到里面已经坐了那么多人,又紧张又兴奋,手心里全是潮汗。</p>
正想自己去找座位时,有个年轻人忽然拉住了他,自我介绍说是郝武,把安醇领到一张朋友那桌坐下了,还给他倒了一杯水,捧了一把瓜子和糖给他。</p>
安醇受宠若惊,连声道谢,待郝武离开后他便一直东张西望地找夏燃。</p>
夏燃此刻正在后面焦心烂额地给郝良才缝衬衫的扣子。他接亲的时候被要求抱起某个瘦伴郎扎马步,结果他倒是把人抱起来,只是用力过猛,本来就绷紧的扣子蹦出去俩。</p>
因为时间紧急,郝良才没脱衣服,夏燃直接拿针草草地缝两下,把扣子缝上不掉,不让他胸前的肉露出来就算完成任务了。</p>
可夏燃本来就干不好绣花的活,还憋不住一直笑,针头便不小心扎到肉上了,郝良才立刻就嚎了一嗓子,把大家都逗笑了,这下夏燃更拿不住针了,千难万险地克制才勉强把扣子锁紧,让他赶紧穿好衣服。</p>
郝武看完了热闹,忽然想起来夏燃交代安醇来了就叫她的事,急慌慌地跳高,隔着半屋子人喊了好几声,夏燃可算听见他在说啥了。</p>
她把针线往桌子上一扔,跟郝良才说了句去去就回,转身就往外跑。</p>
路过走廊里古铜色镜面的装饰物时,她倏地刹住脚步,对着镜面把头发上沾的亮片摘掉,整整袖口和衣领,确认脸没笑崩,穿上这身衣服显得相当有款有型,才满意地龇牙一乐,屁颠屁颠地继续往楼下跑,穿过如山如海般的亲戚朋友和饭桌椅子,来到了安醇面前。</p>
安醇就像颗突然破土而出的小幼苗,一见到夏燃奔来,蹭一下就站起来了,喜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双目灼灼地看着夏燃,眼睛里都快冒红心了。</p>
或许是氛围太欢乐,乐声太美妙,灯光太梦幻,又或许是安醇的模样实在太傻了,夏燃受到感染,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把他按回椅子上坐着,问:“好玩吗?”</p>
安醇怔怔地点头,答非所问:“好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