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浩瀚无垠，不知飘荡了多久，在更深更远的地方，一团柔和的萤火慢慢飞过。</p>

她不由自主的追寻而去，迫近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萤火，而是坐在铜钱草叶上，浑身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师尊。</p>

“徒儿，一别多年，可还想念为师么？”他笑眯眯的俯看她。</p>

李荷抬眼，入望是铜钱草叶略呈灰绿色的背面，脉络蜿蜒而清晰，覆着细细绒毛。</p>

“不想。”她使小性儿的语气，“您把我丢下不管，累得师兄不仅要传授我心法、剑法，还得操心我的衣食，这跟拜他为师有什么区别嘛。”</p>

铜钱草仙：“……”</p>

虚空中透出一种古怪的静寂。</p>

“练到第四层后，几乎停滞了，不上不下的，着实有些难受。”她轻声抱怨，“听说师兄在我这个年纪，早已冲破第六层大关了。”</p>

“我们的功法虽说慢一些，却是最为稳妥的。小荷徒儿，你已经很不错了。”他神色漾出满意，“莫要嫉妒你师兄，他天赋异禀，非寻常人矣，来日成就说不准在为师之上。”</p>

“我哪有嫉妒。”李荷语气微滞，“我明明，很敬重他。”</p>

他何等眼力，一霎便看透了，乐呵呵的翘着胡须，“若是修炼乏了，你俩可以去别处的山山水水走一走嘛。普天之下，鬼怪妖魔比比皆是，历练历练，对增进修为大有裨益。”</p>

李荷略微回想，说：“每次遇到厉害的妖怪，师兄都叫我躲在一边，许是嫌我跌脚绊手的，影响他打架了。所以我并没有多少降妖除魔的机会。”</p>

那小子早年凭借一把古剑纵横天下，令无数妖魔闻风丧胆，不知何时竟软了心肠，唯独把这丫头护得紧。</p>

铜钱草仙犹自感慨。</p>

许久，李荷慢慢睁眼，灵台清明一片。面前的黄花梨小茶几上放着一只笼屉。</p>

“师兄。”她步态轻盈的小跑过去，掀开纱帘，“我刚才……”</p>

他一身玄色镶边绵绸长袍，脖颈之上却是青面獠牙的脸壳子，假使手持铁叉，便是活脱脱一个狰狞可怖的夜叉形象。</p>

李荷呼吸一窒，欲要向后退去。</p>

程墨伸了手，指尖一拈，把这骇人的面具剥离，露出原本那张举世无双的玉颜来。</p>

见她宛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他不禁轻声一笑，说：“胆子没点儿长进。”</p>

李荷这才敢慢慢靠过去，眸光打量着他手中的面具。非金非木的质地，雕刻成形态逼真的恶鬼脸孔，头上生着两只黑角，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直令人发怵。</p>

“师兄，这是什么？”她下意识捏住他的衣角，“用来吓唬人的吗？”</p>

“除了你，它还能唬到谁？”程墨拿起面具在她脸前略微比划，“大了些。”</p>

李荷倏地往后一躲，跌坐在青玉床上。</p>

他见状，蓦然失笑。</p>

暮山往西南八九百里开外，有一处远离人烟的荒山野岭，名曰耔丘。</p>

相传此地每逢苍穹深黑时，鬼影幢幢，阴风阵阵，那风声里似乎夹杂了厉鬼的哭嚎，在山丘不停回荡着，令人寒透骨髓。还有人亲眼目睹无数幽蓝色的鬼火，一行一行，重重叠叠，在黑夜中穿梭前进着，宛如百鬼夜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