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朱棣,正如朱棣了解李景隆,要和这样一个知晓自己底细的人作战,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虽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对手是谁,都必须打下去,打到底,但面对这个名字,朱棣心中终究有些没底。
无论如何,这次战事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因为有李景隆这么个草包在,五十万大军都能一败涂地,这次朱棣面对的,是实实在在集结完毕的六十万大军!
他直起身子,捏紧了那份谍报,喃喃自语:“不能再等了...”
……
正月一过,百姓们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一年之计在于春嘛,虽然眼下还没到春天,但百姓们从来都是觉得忙着才心安,但对于老贾来说,往年这充满希望的时节,他却只能窝在家里天天对着肥胖如猪的老婆和三个闺女发愁。
没办法,那天气急攻心当面骂了姓顾的,悻悻然回到家里就寻了个神婆扎了草人开始戳戳戳,等到草人戳烂了,这才回过味儿来,眼下那调料怎么也偷学不明白,开酒楼的梦想遥遥无期,姓顾的不就是他的衣食父母?得罪了他,以后上哪儿挣钱养家糊口?
一念至此,老贾就开始着起慌来,犹豫了几日,架不住婆娘天天在耳朵旁边念叨,这才腼着脸跑到酒楼想认个错说点小话,可当时顾怀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正忙着安排秘谍司从德州脱身,哪里有闲工夫理他?顺手就让王五把他赶了出去,老贾老脸丢了个干净,回到家里拿起婆娘纳鞋底子的大针又开始戳戳戳...
就这么一直到了二月初,老贾婆娘担心自己的妹妹,老贾这才托人去酒楼打听打听,却惊奇地发现,掌柜的居然换人了,酒楼的伙计也换了一批,向旁人一问,才知道姓顾的老父重病,就急急把酒楼盘了出去,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北方,他带来的那些伙计,自然也跟着他一同北上,倒是眼馋酒楼生意的新掌柜遭了殃,这些日子天天有熟客丘八堵着门骂说菜的味道不地道,再拿这些猪食糊弄就要把酒楼拆了。
这一下老贾乐开了花,怎么也没想到扎草人居然有这般奇效,听说酒楼新掌柜正发愁菜的事情,他带上之前偷偷拿出来的那调味料就寻上了门,一通做菜下来搏得满堂喝彩,再加上他原本就在酒楼做工,臊眉耷眼地说了一通后,新掌柜居然把他留了下来,老贾大喜过望,这饭碗就算是保住了。
可大喜过后,转而就是惆怅,毕竟姓顾的这一走,自己那年轻水灵的小姨子,也就一去不复返咯...
至于没了调料以后怎么办?管他的,能过一天算一天,到时候自己想办法挤兑走了另一个厨子,新掌柜的难道还敢赶自己走?他酒楼不开了?
老贾哼哼了两声,甩起了手里的锅...
……
随着最后一批成都府的援兵到了德州大营,六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得差不多了。
这个数字光是听上一听,就极为可怖,六十万人,如今就挤在小小的德州地界,虽然这六十万里还有民夫杂役,还有久疏战阵的地方府兵,但真正能打,而且经历过战事的兵也不会少于三十多万,如果加上之前北上攻打北平的那些兵力,就真的是朝廷的全部家底了,除了不能动用的边军,还有离此地极远的沿海各府府兵,朱允炆是真的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了李景隆身上。
最为讽刺的是,这个赌桌是他自己上的,但替他押这么狠的,却是那两个口口声声为他好的人。
如今的德州大营几乎处处是人,摩肩擦踵之间,用着各地方言的士卒要么训练要么去各个工地砌墙要么在和同袍对骂,倒是好一番乱象,带着两个亲兵走入大营的徐辉祖皱了皱眉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到得晚了点。
掀起帐帘,他走进了德州大营的中军大帐,虽然身份地位超然,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朝主帅李景隆行了礼,站到了一边听起了议事,倒是有不少中山王府一系的将领投过来目光,他也全当没看见,更是没对李景隆的决议提出任何意见,好像来这里,就真的只是看看,从旁协助而已。
议事进行得很慢,大营的事务实在太多了,六十万人吃喝拉撒都是让人焦头烂额的事情,将领们也多半是没读过书的浑人,一言不合就能骂起来,李景隆更是没有丝毫主见,任凭将领七嘴八舌,却不能一语定下基调,看得徐辉祖无奈至极,但就当他以为这种乱象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军帐的帘子却再次被掀开。
一个身背三角红旗的军中驿使闯了进来,单膝跪倒,抱拳急声道:“报!北平燕逆,亲领大军二十万,浩浩荡荡,直奔德州而来1
众将齐齐一怔,随后面色大变,纷纷看向了不知所措的李景拢
只有徐辉祖目光一凛,看向帐外。
终于...开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