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有多少伏兵等着自己?
难道已经形成了合围?
这些问题一冒出来,朱棣就不受控制地往最坏的方面想,一想到有可能自己已经掉进了李景隆设好的圈套,白沟河附近已经可能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吞掉自己这四万骑兵,他就已经有些万念俱灰起来。
南下时的雄心壮志已经消失不见,刚开战就出现这种情况,是他根本没有预料到的,无奈之下,他只能匆匆传下军令:
“过河,断桥,突围!”
为什么要过河?因为南军出现在白沟河北岸,而且李景隆要围堵自己,兵力肯定集中在北岸,切断自己和后面步军的联系,在不知道具体情形和接下来可能到来的攻击的情况下,朱棣做出了他认为最稳妥也是唯一有可行性的方案--向南突围。
普通人挨了打会躲,大军受袭了会退,如果李景隆真的设了伏,往北走必定是绝路,而过河断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
“平安已经和燕王交战上了?燕王不敌突围,已到白沟河南岸?”
破晓时分,从真定出发,带前军到达白沟河的郭英听完了斥候的回报,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大战怎么会开启得这般早?朝廷的六十万大军兵分三路,自己带的前军从真定出发,李景隆带中军由德州北上,安陆候吴杰带后军押解粮饷出河间三府,按道理来说,起码也得等李景隆的中军到了,才会和燕军展开对峙才对。
怎么可能昨日就打了起来?燕军是怎么到的这里?
他想问的事情有很多,但斥候知道的却很少,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打断了他:“不要急,平安敢做这等突袭,自然是有把握的,而且他也确实胜了,四万骑兵...昨夜一战应该折损不大,燕逆尚有一战之力。”
没有在军中任将,更像是个监军的徐辉祖皱着眉头看向北方:“现在的问题是,这些过了河的燕军怎么办?”
同袍在北岸浴血奋战,前军自然不可能在南岸呆呆地看,徐辉祖做出的判断快速而准确--平安的兵力不多,能造成的伤亡有限,从真定过来的前军虽然有近十万,但都是步卒,而且没有形成合围,眼下最紧要的问题,是接下来该做什么,才能让平安的这场突袭有意义。
郭英怔了怔,明悟过来:“魏国公是想...”
“以步制骑,须得预先把骑兵逼到不得不死战的地步,而且得结阵,以拒马枪盾断其锐气,”徐辉祖叹了口气,“虽然借昨日一战,能摸清楚燕军行迹,而且平安此刻还紧追不舍,但骑兵来去如风,有昨日教训,燕逆是不敢轻易露出破绽了,而且如果本国公所料不差,燕逆的后军...怕也是要急急赶到此地,结营对峙。”
郭英算得上是脾气暴躁的将领,如果眼前之人不是徐辉祖,扯这么些长篇大论,他早就不耐烦了,可眼下还是耐着性子道:“是不是该先向中军报信,再等军令?”
徐辉祖淡淡开口:“兵贵神速,再等两日,燕逆后军到了,就真的再无破绽,连平安都敢以一万奔袭四万,十万步卒还不敢与之一战?”
这本就是郭英心中所想,只是怕看起来严苛中正的徐辉祖不同意才出言询问,见徐辉祖也赞同寻觅燕军痛打落水狗,他大喜过望:“是!末将这就传令...”
“为将者戒骄戒躁,如今桥断,燕军回不了北岸,也不敢向南行军,所以也不用太过着急,该好好准备一番,”徐辉祖负手一笑,招了招手,一旁的亲兵快步上前,托举一物,徐辉祖轻轻接过:“想不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国公爷,这是何物?”看着那黑不溜秋的铁球,郭英有些疑惑。
徐辉祖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可知我父徐达事迹?”
郭英站直身体,一脸敬意:“自然知晓,中山王爷起于微末,年少时虽有练武,但从未研习兵书,皆是从军后自学...”
徐辉祖点头道:“是的,父亲教会我的,就是这一点。”
他摸出一条白绢,轻轻擦拭着那铁球:“没有人是天生就会打仗的,也没有人生下来就什么都懂...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学,就算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也一样,只要能赢下战争,用什么方法并不重要。”
“从北平陷落的那一天起,朝廷就知道了燕逆有这样一种武器,但让我很想不通的是,一直到后面的真定之战,为什么都没人提起这件事?为什么没人能想得到,既然这东西燕逆能用,而且很有用,朝廷...却不用?”
“所以我召集了匠人,找到了燕逆遗落在战场上的东西,给了他们半年时间,然后他们给了我很大的惊喜。”
“朝廷让我北上,我本可以不来,但我还是来了,因为我要带着这些东西来。”
徐辉祖笑了笑:“现在想想...也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