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前路不可知,但她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p>
既然她主动亲吻自己,那是不是说,自己并非一厢情愿。</p>
屋内并没有风,孔佑却感觉他的身体里被灌入鼓鼓囊囊的风,那些风让他想要冲出门外,去饮酒、高歌、呼朋唤友。</p>
然而最终,孔佑只是低下头,捡起地上那些衣服。</p>
她的针脚很细密,那是做惯了针线活的原因。</p>
虽然缝的位置不太合适,但是……孔佑的手触摸着银盒,感觉心中有暖流涌动。</p>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p>
自从母亲不在,这是第一个,为他缝衣的姑娘。</p>
御史中丞魏光嗣刚进门,就听管家说,夫子把小公子赶回来了。</p>
因为太过气愤,甚至退回了束脩。</p>
这件事太不寻常了。</p>
魏光嗣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离京中贵族子弟远一些,给儿子找的学堂很破烂,那里的夫子也穷,每日就靠这些束脩过活。</p>
春日闹灾荒的时候小公子恰逢生病没有去读书,听说夫子差点被饿死。</p>
如此窘迫,竟然也不要束脩了,可见儿子把人家气成什么样。</p>
“又闯什么祸了?”魏光嗣准备掉头离开家。</p>
出门喝口小酒,听几段闲书,再拐到金楼给妻子买件首饰,才能回来。</p>
回家的时机很重要,不然是要受罪的。</p>
“这回不是炮仗,”管家低头道,“听说小公子在学堂设赌,赌晋王的部队能不能打过匈奴。”</p>
完了。</p>
魏光嗣扶额叹息,这回连酒都喝不下去了。</p>
小小年纪开起了赌场,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气出个好歹。万一被御史知道,必然要弹劾他教子无方了。</p>
等等,魏光嗣忽然想起来,他自己就是御史嘛。</p>
这么想着,心里有些底气,还是决定进屋安抚一下夫人。</p>
“阿美?”</p>
听说夫人在等着他用饭,魏光嗣走进去,提心吊胆地唤道。</p>
夫人果然在哭。</p>
虽然并无饮泣之声,但独自坐在屋内,用帕子拭泪。</p>
周围也没有丫头服侍,这是在等着同他说话了。</p>
“别气了,”魏光嗣走过去,安抚道,“等再长几年,丢北边打仗去,磨两年回来,就不敢这么无法无天了。”</p>
“你还敢说打仗?”魏夫人抬起头,一双眼睛红肿着,“亏你在朝堂做事,每日都能同皇帝说上话。怎么就让世子爷去打仗了?先太子只有这一个骨血,你们这么做,不是要把他推进刀山火海里吗?”</p>
魏光嗣这才明白过来。</p>
夫人这么难过,竟然不是因为儿子,是因为世子要上战场了。</p>
他静静地坐在妻子身边,握住了她的手。</p>
“为国报效、视死如归,这正是先太子的骨血,会做的事啊。”</p>
“可是……万一……”魏夫人攥紧手帕,充满担忧。</p>
“留在京都就没有万一了吗?”魏光嗣反驳道,“京城于他,是一个困住翅膀的牢笼。出去了,才有机会。”</p>
至于什么机会,魏光嗣没有说。</p>
他们夫妻对坐良久,最后魏夫人轻轻叹息道:“能把我娘家陪嫁的弓箭,送给世子爷吗?”</p>
“不能,”魏光嗣道,“魏某岂是趋炎附势之辈?况且朝中都觉得,为夫同世子刘琅,势同水火。”</p>
魏夫人白了魏光嗣一眼。</p>
怎么演着演着,自己还信了呢?</p>
“对了,”她突然又想起一事,嘱咐道,“那个小孽障在后院顶盆呢,你过去,看看水若洒出来了,添一瓢。”</p>
“好。”魏光嗣起身。只要不是他顶盆就行。</p>
“添开水。”魏夫人又加了一句。</p>
开水啊……魏光嗣忽然有些担忧逆子的安危了。</p>
这可比上阵杀敌还玩命呢。</p>
朝廷的饯行很隆重,却也尽量俭省时间。</p>
孔佑骑马离开城门后,回头看了看,没有看到沈连翘的身影。</p>
不知道她去哪里了。</p>
是不好意思吗?</p>
昨夜那个吻,到底是吓到她了啊?</p>
“走吧,等什么?”耳边传来晋王刘礼的声音,“本王想迅速与大军汇合,听兄长赐教。”</p>
孔佑含笑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话。</p>
与对自己动过杀机的人同行,是一件不太愉快的事。</p>
他在道旁送行的人里,看到了萧闲。</p>
“一路保重!”萧闲对他们拱手。</p>
孔佑忽然策马离开队列,在萧闲身前止步。</p>
金黄的白杨树叶下,孔佑对萧闲伸出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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