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已死,你亦危险,速离金陵!”
怡香院内,春分拿着一张薄薄的纸条,脸色有些难看。
他不知道是谁给他送来的消息,但上面的密押清清楚楚,这是上头的直接命令。
在经历过上一次锦衣卫围剿般的动作后,金陵秘谍司的撤离规划已经焕然一新,人员的撤离和隐藏,要经过整整三层伪装,只要能赶在锦衣卫动作之前开始撤离手续,城内的无数撤离点可以让秘谍从容脱身,甚至锦衣卫若是一个不注意,还会被引导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密信是晚上到的,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春分却还没走,因为他舍不得。
进入秘谍司之前,他是个叫瞿台的斥候,那时候的他为人机警,作战勇猛,擅长马术,是个出色的军人,在进入秘谍司后,也成了顾怀手底下第一个有代号的谍子,二十四节气,就是从他这里开始的。
但一切在进入金陵后都变了,他从两条小小的画舫开始,一步一步变成了如今的青楼,挂上了怡香院的招牌,他也变成了阔绰的富豪,锦衣玉食、美女如云,这样的日子,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偶尔午夜梦回,他想起在草原上和蒙元斥候搏命的日子,都觉得自己很傻,当初是为什么要那般辛苦?看看如今,只需要每天在青楼里面坐着,和进来寻欢作乐的官员士子往来一番,打听打听些消息,就能享受这种美妙的生活,比起当初朝不保夕的生活,简直不知道好到了哪里去。
只是上头的命令,多少还是要尊重一下的,整整一夜,他将自己能转移的资产全部转移了,无论是上头拨下来的经费,还是这一年来他自己攒下的财货,都挂到了别人的名下,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和他一起度过这一年的姑娘安排好。
这个姑娘不是青楼里的妓子,起码现在不是,当初在秦淮河上只有两条画舫的时候,这个苦命的女子到了春分的手下,大概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原因,她美丽、大方、温柔而且善解人意,春分这样刀口舔血的人,怎么可能不被她融化心底的那一抹寒冰?久而久之,他爱上了这个女子,也不介意她的过去,起码到这一刻为止,他是真的决定要娶她,要和她一起度过余生,所以不安置好她,春分是真的不能放心离开。
天光已经大亮,青楼要开始营业了,春分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临行之际,他找到了那个女子,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又拿了些金银细软给她,让她在城中租个住所等着自己,约定了相会的日期,这才依依惜别,等他回到青楼,看着那“怡香院”的招牌,两只腿确实怎么都迈不动道了。
他不舍得啊!
虽然有上头拨的经费帮衬,但能在寸土寸金的秦淮河开起这么一座青楼,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可今日一过,他就再也不是那个能一掷千金的青楼老板了,谁知道他以后会接到什么任务呢?难道像雨水那样去码头扛包,或者像以前一样去战场搏命?
背着两个包袱的他就这般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两个人走进了房间,才让他惊醒过来。
弄清楚了两个蒙面人的身份,他松开了握住长刀的手,松了口气:“昨夜接到的命令,有事耽搁了,我这就走。”
对面两个人没有开口,春分也有些好奇,金陵城内秘谍司潜伏的谍子,他多半都是见过的,平日他们也常来怡香院放松,他也总会给自己人些方便,可这两个汉子魁梧至极,属于看过一眼就不会忘的那种,他确定自己没有半点印象。
这些人的身份比他更隐秘?秘谍司到底在金陵安排了几拨人?
“你早该走了,可你还没有走。”一个蒙面人冷冷开口。
春分怔了怔,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偌大个青楼,就这般放弃了多可惜?我心里有数,锦衣卫来之前还能做些事情”
“军令如山!无论有任何理由,都该马上执行军令!”
春分失笑道:“这位弟兄,这里可不是战场。”
蒙面人沉默下来,过了片刻,他揭开了面罩,露出的那张脸赫然是当初和春分他们一起共事过的魏老三:“大人说了,这里,就是战场!”
“老三?”春分先惊后喜,他站起身迎了上来,“你怎么在这?主官大人也来了?”
魏老三却半点没有叙旧的心思,只是怒道:“你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见魏老三不给情面,春分也有些怒了,强忍道:“你我自会向大人请罪,只是你们这般光明正大地进来,被有心人注意了怎么办?”
“财,你舍不得,女人,你舍不得!大人说了,一个人舍不得的东西越多,保守秘密的可能性,就越低!”